第083章 第八十三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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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83章 第八十三章
（八十三）
浩蕩的送親隊伍, 沿著紅毯，在一派嗩吶竹笛高亢的演奏聲中朝皇宮去。
一切都在照著既定的順序穩當地進行。
祁寒雙腿鉗著馬兒兩肋，遠遠平視去, 湧動的堆集的粗布衣中, 兩行紅衣尤其抓眼。
他輕輕回頭給了個眼神。
一行銀裝精兵瞬時得令, 須臾間，打頭幾位騎著駿馬, 猶如弩箭離弦破開混沌的空氣，周遭圍觀的百姓聽見獵獵馬蹄聲, 回頭一望, 立馬驚惶地如同海浪般一層一層向外推搡開。
四下人群霎時掀起軒然大波。
兩排帶刀侍衛一激靈, 看著騷亂的人群, 忙拔刀向後望去。
祁寒勒住□□有些受驚的馬兒，朝前略微走去幾步。透過馬蹄掀起的正要湧動起來的灰塵中, 見侍衛們那驚恐拔刀以待的模樣。
他輕笑。
精兵們已然攔住了轎子的去路，擡轎的下人不得不停下步子, 防備地看著眼前情景。
在一派刀鋒相對的僵持下, 祁寒策馬緩緩駛來。
黑色面紗隨著馬兒的行徑一顫一顫, 他的目光卻始終緊緊盯著花轎。
待近些, 他稍使眼色, 精兵們立即行動，四下兵器碰撞聲頓起, 兩撥人馬展開廝殺, 百姓們見此情狀慌忙逃竄, 方圓半裏內無一人影。
皇宮侍衛們並不是精兵的對手, 一刀落，喜轎前的那厚重的綢緞沈甸甸地落地。
刀劍無眼, 一位擡轎子的下人忽被刺中，喜轎一端失了力不自主朝一方倒去。
擡轎幾人慌忙驚呼。對他們來說，新娘子被劫走事小，若因自己疏忽導致她摔下可就事大了。
便就是這麽一聲驚呼，兩邊人馬皆停下手中廝殺的動作，仿佛時空一滯，眾人皆回頭看向花轎處。
有些搖擺的轎子中，新娘子卻努力坐得安穩，兩手疊於兩腿間，紅蓋頭上垂下的金絲流蘇無措地擺著。
眾人皆屏息望去，怔楞了片刻。
祁寒亦失了片刻心跳。
他想，這身嫁衣果真很美。
白馬之上，男子身材挺拔健碩，風吹著面紗，勾勒出面部鮮明的線條，僅露出那雙桃花眼來。眼底濃墨般的眸色，緊緊望著轎中之人。
僅是眾人楞神的瞬息之間，他扭轉手中一柄流雲劍，劍破風，輕挑起轎中姑娘的紅蓋頭。
他想，今日，她必須跟他走。
紅蓋頭落，就在眾人皆屏息著以為能目睹新娘子的花容之時，入眼，卻是袁俞月蒼白的不著妝的面孔。她驚慌失色地瞪著眼，一動不動看著眼前祁寒。
眾人皆吃一驚。
“你、你！──”
皇宮侍衛的領頭之人立馬認出這並非是太子妃，顫抖著手指向袁俞月，手中劍竟要掉落。
完了，這轎中之人若被調包，則算他護送失責，此番定是必死無疑了。
祁寒怔楞地與之對視，持劍的手臂忽失了幾分氣力。
不是她？
……
皇宮中。
一面仙人紋鼎形鏡前，祁政微笑地註視著鏡中自己，雙手輕輕展開，待宮女替他理好服飾。
今日不僅是他的登基大典，更是他與阿瞳的婚典。前世沒能完成的婚禮，今世他終於不曾食言了。
上衣為玄，下裳為黃，以天地玄黃昭示那齊比天地的至尊地位。腰間玉帶以束，又勾勒出年輕帝王魁梧挺健的身材，窗外漏進日光，龍袍光澤閃耀，祁政周身似有點點金光環繞，渾身傾瀉出至高無上的輕狂與尊貴的氣息。
他細細地端詳著自己，想象著等會袁冬月一襲嫁衣嫁給他的模樣，在期待與緊張中，時刻竟愈加流逝得慢了。
負責護送送親隊伍的那名頭領揣著必死的決心趕往皇宮，此刻一跨入大殿內便撲通一聲跪下。
“殿、殿下！大事不妙！”
此聲霎時吸引去祁政的目光，他扭眼看他，見一個大男人被嚇得屁滾尿流。
祁政問道：“何事如此驚慌？”
“送親的隊伍在半路被劫！”頭領將頭死死埋在地面，驚恐道。
“什麽！”祁政霎時失了鎮定，大腦半片空白。頃刻間，他扭眼看準紅木架上一柄長劍，揮劍出鞘直指那人腦袋。“你說被劫，你何以不去阻攔？反倒有空跑來皇宮告知本宮。”
頭領聽那劍身出鞘的撕拉聲，失聲叫出。
“啊！啊呀，殿下。”
“只、只是婚轎中的人不是二小姐，而是袁大小姐啊。”
“什、麽？──”祁政咬著牙地反問，話語裏滿溢著怒氣，只差沒嚇得頭領當場昏厥。
整個大殿之中氣氛忽緊繃到了極點。
待稍過片刻，他才終於恢覆理智來。
袁俞月……
又是她。
祁政死死攥緊了拳，額上青筋暴起，只恨自己為何沒早些殺了她。
“給我把太子妃找回來。”
“若是尋不到她，本宮要你全族與你陪葬。”
頭領猛地一激靈，“是、是！微臣這就去辦！”
“發動皇城所有禁衛軍、京城所有百姓去尋，但凡能找到她，賞黃金萬兩。”此話幾近一字一字從祁政嘴中擠出。
分明只差這最後一步了，如若出現任何差池，只怕是殺多少人都不足以填他心中的憤恨。
日升雲散，物影漸短，皇宮大殿中央的祭壇上，青銅蟠龍圓鼎中的香燭一截一截短去。萬臣皆一身朝服恭候於此，然而登基大典卻遲遲不肯開始。
仰頭看日之軌跡，恐早已過了吉時。
萬臣皆在靜候，萬臣皆在著急。
卻無一人敢出聲議論。
殿內，祁政緊握著拳背手在後。
又一次的忽然消失，他害怕這次才是真正的死別。前世她死在自己登基前夕，今生這相同的戲碼又會重演麽。
如此想著，他的心便只剩下悲愴與不安。
今日錯過，那便另擇吉日。此生此世，他定要攜了她的手，一步一步登階梯，登上那個他們共同渴望的最高位。
他唯獨怕她死了。
“阿瞳，你究竟去哪了。”
……
僻靜的樹林裏，一片茂密的篁竹被風吹得偏倒一處。
風聲獵獵，馬蹄聲獵獵。
將那霞帔脫去，袁冬月便只穿了身素錦白衣，從天不亮便開始跑，朝荒無人煙處跑，朝山林中跑。
她沒想過自己的終點在哪。
記憶裏依稀記得，翻過這一片小林，一直朝南去便能見著水天相接的湖泊。
當然，她不是想投湖自盡，她當然不傻。
順著河流乘舟南下，她想著，去看一看那半年裏祁寒待過的江南也不錯。就是在那生活，自由自在過了一輩子也不錯。
然後再把他給忘了。
雖然她曾打算過，在祁寒還是庶民身份之時，她便想著日後與他有一畝三分良田，去江南過那雖然清貧但卻快樂的農家生活。
命運使然，如今卻實現不了了。
人家已經不愛她了。
她也沒法從嘴裏說什麽對他的愛了。
早春涼，她也怕冷，縱使再怎麽奔跑，這一襲白衣也抵不住那裹身的寒冷。
追查的禁衛軍們湧入樹林中，早已察見一支掉落在地面上的金釵，此時正馬不停蹄地追趕來。
袁冬月早便聞得身後那一襲人馬追來的聲響，就是那獵獵馬蹄聲。
一陣極大的悲愴幾近將她擊潰。
如果說放棄親情，放棄愛情，都不足以換來一身的自由，那麽她再也尋不到任何出路了。
“二小姐！”
“是二小姐！──”
馬匹之上的禁衛軍遠遠見白色人影，相視而笑地驚呼著。
揚鞭策馬，更加快速度。
一片澄藍的湖面天境，折射著光白亮目的色彩。袁冬月的眸子緊緊抓住那光亮，奮力跑著，正欲縱身一躍。
“快、快攔住她！”衛軍們驚恐道。
……
不出意外，她又被抓了回去。
兩條腿的人總歸是跑不過四條腿的馬兒。
禮部在籌備這場婚典上確實做得不錯，丟了一套服飾，還有一套備用的鳳冠霞披。
祁政得知尋到了人，也不願再等，所以就算是錯過了吉時，今日這場典禮也務必舉行。
皇宮內，二十餘位宮女圍在袁冬月身旁替她快速地梳妝打扮著，忙作一團。
一切準備就緒，婚典與登基大典終得進行。
燦然輝煌的皇宮大殿，象征皇權的金毯從高殿鋪延而下，昭顯婚慶的紅緞花蓋呈列排開。
文武百官肅靜不動時，袁冬月一襲紅裝緩緩出現，金色步搖莞爾不動，她雙手交於前，眸子裏遠遠望著對面那人。
待走至祁政身邊，袁冬月擡眸看他一眼，遂便低了頭。祁政微笑著，輕輕舉起她的手來，二人遂回身，一步一步，齊肩並進，一步一步地登上階梯，登上那個權利的至高之位。
回身，眼前萬臣叩拜，呈縱呈橫地整齊排列著，氣勢如虹；再放眼望去，連甍接棟的宮闕一層一層如潮水排開，金頂碧瓦望不到邊際。這是她再也逃不出的城墻。
……
皇宮內殿的高座之上，祁政緊緊覆著袁冬月的手。
一位手持拂塵的老臣走近祁政身旁，躬身湊近他耳旁顫顫巍巍道：“陛下，恕微臣直言，秦王恐有造反之意。”
祁政瞬間瞥眼看向他。
“今日有人不僅見他領軍萬餘在皇城一帶鬼鬼祟祟，據說，據說還有人看清了那搶婚頭領的容貌……那人、就是秦王！”
祁政聞言，臉色驟如暴雨將臨的天色，一陣更比一陣青白。
“傳他來見朕。”
“諾。”老臣得令緩緩退下。
“不必了。”
祁寒長揚一聲，大步從殿外走進。
袁冬月聞言霎時擡頭，見那逆著天光的身影，魁梧而高大。
祁政緊緊盯著他的眼，殺心毫不掩藏地浮於臉上。
“臣拜見陛下。”
祁寒走向前，躬身道。
他那一身鎧甲戎裝尤為刺眼，直戳了當地證實了他欲要造反的罪名。
不待祁政開口，祁寒直過身來開口道：“皇兄，您誤會我了。”
祁政瞇了瞇眸子，神色不變。
“家野莊一帶長期動蕩，今早於城西起義，天不亮便集結，他們規模算得上大，寒兒一聽得此等消息，便速速領了兵前去鎮壓，唯恐壞了您登基的大事。”
“哦？”祁政輕皺了眉。
祁寒聞言，只是微微揚唇，將眸子垂下。
“蒙蕪？”
祁政瞥眼看向一旁低著頭的皇城護衛首領。
蒙蕪聞言一激靈，忙出列來躬身回稟道：“啟稟陛下，秦王殿下所言確實屬實。”
“若非殿下報信及時，今日大量官員皆忙於大典，又有近大半禁衛軍被派去……”蒙蕪忽啞言，楞了片刻改口道，“若非有殿下，微臣今日恐難以應對。”
……
祁政沈默片刻。
神色一轉，緩而開口道：“來，寒兒。”
祁寒聞言擡眸，緩緩朝前走去。
“皇兄？”
祁政眸子裏點點銳利，盯著他的動作。
“跪下，給你皇嫂敬茶。”
祁寒聞言一怔楞，撇眸看向身側太監手裏舉著的一碗清茶，他緩緩伸手接過。
擡眸，與袁冬月對視上。
跪就跪吧，也不是沒跪過。
·
洞房夜，花燭晃影，紅妝滿眼。
袁冬月靜靜坐在一方精致的拔步床上，紅蓋頭蓋著她的臉，仿佛便就此蓋住了她的生氣。
她只覺得戲謔。這牢籠竟就有如此之大，大到整個天下都在祁政的掌控之中。
她扯下蓋頭，目光從遠處案上一支金釵掃過。
夜幕臨，皇城寂寂。
寒涼的晚風從她面上呼呼吹過，她脫去外罩的繁重的喜衣，只剩下一身舒適的薄衾。
凡事不破不立，她的心境竟觸底反彈，此刻似孩童般踮起腳尖碎步雀躍。
這灌體的舒適的風便是自由。
要不怎麽說她被囚西洲十年都不曾自殺呢，不過是有一顆異於常人的強大的心臟。
對她來說，兩世要經歷的東西太多了。
凡事不過講求一句“世事無常，隨緣順遂”。
霎時，一方厚重的絲帕捂住袁冬月的口鼻，她渾身一緊，瞪大了雙眼努力掙脫。
然而身後那人五指間的力道極大，她絲毫發不出任何聲響，只能被裹挾著拖走。
等她從昏迷中醒來，袁冬月驚異地發覺自己被蒙住了雙眼，在黑暗帶來的莫大的不安中，她立馬又意識到自己的兩只手被粗繩死死綁緊在一塊。
她努力地掙脫著，扭動著手指欲要解那繩子。
忽地，耳邊傳來輕細的腳步聲。
袁冬月頓了動作，怒問：“你是誰？”
那人不理，只是緩緩靠近的腳步聲驚起袁冬月一身冷汗。
“你要幹什麽！”
袁冬月心底猜測著，要麽是袁俞月派來的人，要麽是祁政的敵對政黨。
她這條命也真夠有人惦記的。
那人一只手扼住她兩只細小伶仃的手腕，將其桎梏得牢牢的。
“嘖。”袁冬月不滿地出聲，實在捏得她生疼。
“哎，幹嘛？”
措不及防地，她忽被拽著起身朝前走，兩只腳仿佛互相在打架，地面上滿是石子又或其餘未知的障礙，一不小心絆到了就要摔地上。
忽地她踢到前方門檻，疼得她腳尖一縮，然而那拽著她的力卻絲毫不慢下來，她只好趕忙擡起腳跨進去。
待她整個人跨入門檻的瞬間，後背猛地傳來“哐”的關門聲，連帶著一陣疾風吹進，她被嚇得不自主朝前跌去一步。
恰好撞上那人胸膛又被彈得後退半步。
袁冬月有些懵，然而此刻卻立馬反應過來。對面這人應該不急著要她的命。
透過清冷的月光，黑暗中，祁寒擡起手來，看手心一道烏黑的血口，緩緩扭眼，看向眼下袁冬月。
他擡手撫上她那頎長白皙的脖頸。
袁冬月一激靈，鼻間霎時漫來濃烈的血腥味。
此刻，她不再害怕。
僅是這麽一個動作，她便知對面是誰。
袁冬月下意識朝前大進一步，甚至想擡手去環住他的腰間。“殿、殿下。”
祁寒猛朝後一縮，“別亂動，我手裏有刀。”
祁寒顯然並未反應過來，他的語氣因長久不曾開口，在此刻卻顯得極其冷淡。
今夜，他奉了祁政的命令帶兵巡守皇城。不曾想恰好碰上落單的袁冬月，因此才命人不由分說地將她抓回秦王府。
袁冬月頓了頓手裏的動作，又將伸出的腳收回。
她的眼前一片漆黑，她不知祁寒要做什麽，此刻屋內極靜，然而氣氛卻有些怪異。
她決心試探一番，僅僅是小碎步朝他靠近一些。
“可、可以不站在這嗎？門口有些冷，我……”
祁寒垂著眸子，見她早把白日裏穿著的極重的霞帔脫下，此刻僅著一層單衣。
祁寒：“……”
他拽上她的手，一步一步地退後至屋子中央來。
袁冬月感受到手背一陣溫熱的濕潤，想來是從他傷口流下的血液。
在前世，他也曾如此。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
將自己的血塗抹在她的身上。
因為她不愛他，他只能通過這種方式發洩自己變態的占有欲。
如果真是如此，那麽，意味著他還愛她嗎？
袁冬月如此想著，心忽然跳得急了。
她是不常哭的，甚至是很堅強的，可為何此刻有了些淚意。
祁寒看著眼前美人，不禁撫上她的腰肢，寬大的手掌霎時包住了半邊。“皇嫂，好身段。”
袁冬月感到腰間一陣酥酥麻麻的暖意，不禁仰起頭來，雖然那一帶白紗蒙了她的眼睛，她卻好似透過那虛無看見了他的臉。
她緩緩埋頭，不自主擡起手來去摸索他的腰間，正觸上那衣帶，祁寒眉頭一皺，察覺到時，立馬狠狠地捏住她的手，絲毫不肯讓她動。
“你、”
“你憑什麽以為，你肯給，本王就會要？”
“你要像伺候他一樣，伺候本王麽？”
袁冬月聞言一楞，心尖像被極冰的水澆下。
如若不是愛她。
袁冬月：“……”
“我給你，你別殺我。”
祁寒聞言難忍心底怒氣，眼下袁冬月輕輕癟了嘴角，一副倔強的模樣讓他渾身忽地燥熱起來。
他會想殺她麽……縱使她動過此心他都從不曾有過！他二人之間竟相看兩厭到如此地步了麽……
祁寒實在氣得有些發抖。
到這個地步，竟還要為了活命來討好他麽……
他實在拿她沒辦法，只得咬緊牙。
……
“吻我。”祁寒忽開口。
袁冬月聞言心底一緊，二話不說便踮起腳尖來吻上他的唇。
那柔軟的身肢一旦掉入他懷中，他便一發不可收拾地瘋狂起來。他緊緊扶住她的後腦勺，忘情地深吻去，袁冬月的雙手抵在他的胸口間，他便將中央的手拿開，另一手箍住她的腰肢，讓那狹小炙熱的空間一點一點被貼滿。
他步步緊逼，直至走至一處美人榻邊，他這才緩緩松開了她。
待他睜開有些迷亂的眼眸，見眼前的她垂著頭，紛亂的發絲無不透著暧昧與羞怯，她的脖頸間不僅有他的血，還有他手指留下的紅印。二人渾身皆散發著不可言說的滾燙。
祁寒緩緩坐下，倚在美人榻的一角。
他心底的怒氣被這吻沖淡了不少，然而還遠遠不夠。
祁寒擡手，如玉般的手指撫過她臉龐，勾下那縷白紗，順著她的鼻子、嘴唇、下巴，沿著細潤的肌膚劃過脖頸，最終頓於她的鎖骨處。
入眼，典雅晦暗的寢屋，袁冬月認得這是在秦王府中。面前一張長形美人榻，祁寒倚坐著，冷白的月光映去他側身，他的臉色極冷，眼眶中卻泛幾點白光。
袁冬月不習慣見他如此冷淡的模樣，便垂下了眸子。手心因方才緊張而攥緊一片紗裙。
“上來。”他命令道。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
袁冬月先是一楞，隨後便明白了他的意思。
祁寒一動不動地倚靠著看她的動作，見她緊緊埋著頭，臉頰浮出連夜色都遮不住的紅暈，動作算不得利索，只因自己威逼著她，她才不得不褪去褥子與內襟。
之後，她這才顫著手去觸碰他的腰間，在黑暗中摸索了一會才尋著他的袴帶。
袁冬月偶爾也偷偷擡眸看他一眼，發覺他的臉色始終威冷著，沒有絲毫變化，心底便更緊張了。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
這會兒她終於爬上他身，兩腿間緊夾著他勁瘦的腰，跪在那木榻上。
窗外冷月溶溶，竹聲蕭蕭，室內的溫度卻緩緩爬高，在一切虛化的物景中，情欲悄無聲息地蔓延開，將二人緊緊浸溶，包裹。
她的發絲輕掃過他的胸膛，在一塊塊鼓張的肌肉間，眸光能覺察到條條深色褶皺的傷疤。
她雙腿打著顫，因緊張而發軟。
緋紅的臉蛋埋得緊，指尖順他的臂膀滑下，落入寬厚有力的掌心。十指緊緊相扣著，男人結實的氣力仿佛通過掌心分攤些予她，讓那酥軟的小臂此刻也能直挺起來。
庭外疾風忽卷，風聲蕭蕭，壓彎一片翠色篁竹，竹上鳥兒驚叫而飛。
風也憐香，轉而徐徐緩之，斑駁的竹影搖曳著，漸而緩直了柔細的身姿。
袁冬月咬緊嘴唇，久難尋進，渾身似洩了氣般酥軟，掌心已然浸出層層熱汗。
祁寒見她眼梢掛了淚珠。
“你不會？”
袁冬月：“……”
忘了自己重生了，這輩子還是處子之身。
“殿下……會嗎？”
祁寒臉色一暗，一言不發地站起身來將她橫身抱起，隨後走向那床榻去。
正彎腰欲將她放下時，他眼神一撇，發覺自己的蟒袍上好似染了一片暗色。
祁寒先拿過薄衾予她，隨後轉身去點燃了架子床旁一盞美人燈。四周忽亮堂了些，他驚覺不止自己的蟒袍，連同那美人榻上脫下的華白的衣褥也滿是鮮紅的血跡。
祁寒一楞，回眸看向她：“你、”
……
袁冬月已然換好一身幹凈的衣裳，靠坐在架子床一角，指尖捏一點湖色薄褥覆身，一動不動地看祁寒埋頭收拾這寢屋裏頭的血跡，
“今夜你便睡在這。外面有人守著，沒人能打擾你。”
袁冬月：“好。”
祁寒輕輕點頭，遂便離開屋子將門合上。
她瞇了瞇眼，看著他離開的背影，腦中全是他方才陰沈的臉色。
既沒討好他，還弄他一身血。
剛剛那個表情不是生氣了吧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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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八十三）
浩蕩的送親隊伍, 沿著紅毯，在一派嗩吶竹笛高亢的演奏聲中朝皇宮去。
一切都在照著既定的順序穩當地進行。
祁寒雙腿鉗著馬兒兩肋，遠遠平視去, 湧動的堆集的粗布衣中, 兩行紅衣尤其抓眼。
他輕輕回頭給了個眼神。
一行銀裝精兵瞬時得令, 須臾間，打頭幾位騎著駿馬, 猶如弩箭離弦破開混沌的空氣，周遭圍觀的百姓聽見獵獵馬蹄聲, 回頭一望, 立馬驚惶地如同海浪般一層一層向外推搡開。
四下人群霎時掀起軒然大波。
兩排帶刀侍衛一激靈, 看著騷亂的人群, 忙拔刀向後望去。
祁寒勒住□□有些受驚的馬兒，朝前略微走去幾步。透過馬蹄掀起的正要湧動起來的灰塵中, 見侍衛們那驚恐拔刀以待的模樣。
他輕笑。
精兵們已然攔住了轎子的去路，擡轎的下人不得不停下步子, 防備地看著眼前情景。
在一派刀鋒相對的僵持下, 祁寒策馬緩緩駛來。
黑色面紗隨著馬兒的行徑一顫一顫, 他的目光卻始終緊緊盯著花轎。
待近些, 他稍使眼色, 精兵們立即行動，四下兵器碰撞聲頓起, 兩撥人馬展開廝殺, 百姓們見此情狀慌忙逃竄, 方圓半裏內無一人影。
皇宮侍衛們並不是精兵的對手, 一刀落，喜轎前的那厚重的綢緞沈甸甸地落地。
刀劍無眼, 一位擡轎子的下人忽被刺中，喜轎一端失了力不自主朝一方倒去。
擡轎幾人慌忙驚呼。對他們來說，新娘子被劫走事小，若因自己疏忽導致她摔下可就事大了。
便就是這麽一聲驚呼，兩邊人馬皆停下手中廝殺的動作，仿佛時空一滯，眾人皆回頭看向花轎處。
有些搖擺的轎子中，新娘子卻努力坐得安穩，兩手疊於兩腿間，紅蓋頭上垂下的金絲流蘇無措地擺著。
眾人皆屏息望去，怔楞了片刻。
祁寒亦失了片刻心跳。
他想，這身嫁衣果真很美。
白馬之上，男子身材挺拔健碩，風吹著面紗，勾勒出面部鮮明的線條，僅露出那雙桃花眼來。眼底濃墨般的眸色，緊緊望著轎中之人。
僅是眾人楞神的瞬息之間，他扭轉手中一柄流雲劍，劍破風，輕挑起轎中姑娘的紅蓋頭。
他想，今日，她必須跟他走。
紅蓋頭落，就在眾人皆屏息著以為能目睹新娘子的花容之時，入眼，卻是袁俞月蒼白的不著妝的面孔。她驚慌失色地瞪著眼，一動不動看著眼前祁寒。
眾人皆吃一驚。
“你、你！──”
皇宮侍衛的領頭之人立馬認出這並非是太子妃，顫抖著手指向袁俞月，手中劍竟要掉落。
完了，這轎中之人若被調包，則算他護送失責，此番定是必死無疑了。
祁寒怔楞地與之對視，持劍的手臂忽失了幾分氣力。
不是她？
……
皇宮中。
一面仙人紋鼎形鏡前，祁政微笑地註視著鏡中自己，雙手輕輕展開，待宮女替他理好服飾。
今日不僅是他的登基大典，更是他與阿瞳的婚典。前世沒能完成的婚禮，今世他終於不曾食言了。
上衣為玄，下裳為黃，以天地玄黃昭示那齊比天地的至尊地位。腰間玉帶以束，又勾勒出年輕帝王魁梧挺健的身材，窗外漏進日光，龍袍光澤閃耀，祁政周身似有點點金光環繞，渾身傾瀉出至高無上的輕狂與尊貴的氣息。
他細細地端詳著自己，想象著等會袁冬月一襲嫁衣嫁給他的模樣，在期待與緊張中，時刻竟愈加流逝得慢了。
負責護送送親隊伍的那名頭領揣著必死的決心趕往皇宮，此刻一跨入大殿內便撲通一聲跪下。
“殿、殿下！大事不妙！”
此聲霎時吸引去祁政的目光，他扭眼看他，見一個大男人被嚇得屁滾尿流。
祁政問道：“何事如此驚慌？”
“送親的隊伍在半路被劫！”頭領將頭死死埋在地面，驚恐道。
“什麽！”祁政霎時失了鎮定，大腦半片空白。頃刻間，他扭眼看準紅木架上一柄長劍，揮劍出鞘直指那人腦袋。“你說被劫，你何以不去阻攔？反倒有空跑來皇宮告知本宮。”
頭領聽那劍身出鞘的撕拉聲，失聲叫出。
“啊！啊呀，殿下。”
“只、只是婚轎中的人不是二小姐，而是袁大小姐啊。”
“什、麽？──”祁政咬著牙地反問，話語裏滿溢著怒氣，只差沒嚇得頭領當場昏厥。
整個大殿之中氣氛忽緊繃到了極點。
待稍過片刻，他才終於恢覆理智來。
袁俞月……
又是她。
祁政死死攥緊了拳，額上青筋暴起，只恨自己為何沒早些殺了她。
“給我把太子妃找回來。”
“若是尋不到她，本宮要你全族與你陪葬。”
頭領猛地一激靈，“是、是！微臣這就去辦！”
“發動皇城所有禁衛軍、京城所有百姓去尋，但凡能找到她，賞黃金萬兩。”此話幾近一字一字從祁政嘴中擠出。
分明只差這最後一步了，如若出現任何差池，只怕是殺多少人都不足以填他心中的憤恨。
日升雲散，物影漸短，皇宮大殿中央的祭壇上，青銅蟠龍圓鼎中的香燭一截一截短去。萬臣皆一身朝服恭候於此，然而登基大典卻遲遲不肯開始。
仰頭看日之軌跡，恐早已過了吉時。
萬臣皆在靜候，萬臣皆在著急。
卻無一人敢出聲議論。
殿內，祁政緊握著拳背手在後。
又一次的忽然消失，他害怕這次才是真正的死別。前世她死在自己登基前夕，今生這相同的戲碼又會重演麽。
如此想著，他的心便只剩下悲愴與不安。
今日錯過，那便另擇吉日。此生此世，他定要攜了她的手，一步一步登階梯，登上那個他們共同渴望的最高位。
他唯獨怕她死了。
“阿瞳，你究竟去哪了。”
……
僻靜的樹林裏，一片茂密的篁竹被風吹得偏倒一處。
風聲獵獵，馬蹄聲獵獵。
將那霞帔脫去，袁冬月便只穿了身素錦白衣，從天不亮便開始跑，朝荒無人煙處跑，朝山林中跑。
她沒想過自己的終點在哪。
記憶裏依稀記得，翻過這一片小林，一直朝南去便能見著水天相接的湖泊。
當然，她不是想投湖自盡，她當然不傻。
順著河流乘舟南下，她想著，去看一看那半年裏祁寒待過的江南也不錯。就是在那生活，自由自在過了一輩子也不錯。
然後再把他給忘了。
雖然她曾打算過，在祁寒還是庶民身份之時，她便想著日後與他有一畝三分良田，去江南過那雖然清貧但卻快樂的農家生活。
命運使然，如今卻實現不了了。
人家已經不愛她了。
她也沒法從嘴裏說什麽對他的愛了。
早春涼，她也怕冷，縱使再怎麽奔跑，這一襲白衣也抵不住那裹身的寒冷。
追查的禁衛軍們湧入樹林中，早已察見一支掉落在地面上的金釵，此時正馬不停蹄地追趕來。
袁冬月早便聞得身後那一襲人馬追來的聲響，就是那獵獵馬蹄聲。
一陣極大的悲愴幾近將她擊潰。
如果說放棄親情，放棄愛情，都不足以換來一身的自由，那麽她再也尋不到任何出路了。
“二小姐！”
“是二小姐！──”
馬匹之上的禁衛軍遠遠見白色人影，相視而笑地驚呼著。
揚鞭策馬，更加快速度。
一片澄藍的湖面天境，折射著光白亮目的色彩。袁冬月的眸子緊緊抓住那光亮，奮力跑著，正欲縱身一躍。
“快、快攔住她！”衛軍們驚恐道。
……
不出意外，她又被抓了回去。
兩條腿的人總歸是跑不過四條腿的馬兒。
禮部在籌備這場婚典上確實做得不錯，丟了一套服飾，還有一套備用的鳳冠霞披。
祁政得知尋到了人，也不願再等，所以就算是錯過了吉時，今日這場典禮也務必舉行。
皇宮內，二十餘位宮女圍在袁冬月身旁替她快速地梳妝打扮著，忙作一團。
一切準備就緒，婚典與登基大典終得進行。
燦然輝煌的皇宮大殿，象征皇權的金毯從高殿鋪延而下，昭顯婚慶的紅緞花蓋呈列排開。
文武百官肅靜不動時，袁冬月一襲紅裝緩緩出現，金色步搖莞爾不動，她雙手交於前，眸子裏遠遠望著對面那人。
待走至祁政身邊，袁冬月擡眸看他一眼，遂便低了頭。祁政微笑著，輕輕舉起她的手來，二人遂回身，一步一步，齊肩並進，一步一步地登上階梯，登上那個權利的至高之位。
回身，眼前萬臣叩拜，呈縱呈橫地整齊排列著，氣勢如虹；再放眼望去，連甍接棟的宮闕一層一層如潮水排開，金頂碧瓦望不到邊際。這是她再也逃不出的城墻。
……
皇宮內殿的高座之上，祁政緊緊覆著袁冬月的手。
一位手持拂塵的老臣走近祁政身旁，躬身湊近他耳旁顫顫巍巍道：“陛下，恕微臣直言，秦王恐有造反之意。”
祁政瞬間瞥眼看向他。
“今日有人不僅見他領軍萬餘在皇城一帶鬼鬼祟祟，據說，據說還有人看清了那搶婚頭領的容貌……那人、就是秦王！”
祁政聞言，臉色驟如暴雨將臨的天色，一陣更比一陣青白。
“傳他來見朕。”
“諾。”老臣得令緩緩退下。
“不必了。”
祁寒長揚一聲，大步從殿外走進。
袁冬月聞言霎時擡頭，見那逆著天光的身影，魁梧而高大。
祁政緊緊盯著他的眼，殺心毫不掩藏地浮於臉上。
“臣拜見陛下。”
祁寒走向前，躬身道。
他那一身鎧甲戎裝尤為刺眼，直戳了當地證實了他欲要造反的罪名。
不待祁政開口，祁寒直過身來開口道：“皇兄，您誤會我了。”
祁政瞇了瞇眸子，神色不變。
“家野莊一帶長期動蕩，今早於城西起義，天不亮便集結，他們規模算得上大，寒兒一聽得此等消息，便速速領了兵前去鎮壓，唯恐壞了您登基的大事。”
“哦？”祁政輕皺了眉。
祁寒聞言，只是微微揚唇，將眸子垂下。
“蒙蕪？”
祁政瞥眼看向一旁低著頭的皇城護衛首領。
蒙蕪聞言一激靈，忙出列來躬身回稟道：“啟稟陛下，秦王殿下所言確實屬實。”
“若非殿下報信及時，今日大量官員皆忙於大典，又有近大半禁衛軍被派去……”蒙蕪忽啞言，楞了片刻改口道，“若非有殿下，微臣今日恐難以應對。”
……
祁政沈默片刻。
神色一轉，緩而開口道：“來，寒兒。”
祁寒聞言擡眸，緩緩朝前走去。
“皇兄？”
祁政眸子裏點點銳利，盯著他的動作。
“跪下，給你皇嫂敬茶。”
祁寒聞言一怔楞，撇眸看向身側太監手裏舉著的一碗清茶，他緩緩伸手接過。
擡眸，與袁冬月對視上。
跪就跪吧，也不是沒跪過。
·
洞房夜，花燭晃影，紅妝滿眼。
袁冬月靜靜坐在一方精致的拔步床上，紅蓋頭蓋著她的臉，仿佛便就此蓋住了她的生氣。
她只覺得戲謔。這牢籠竟就有如此之大，大到整個天下都在祁政的掌控之中。
她扯下蓋頭，目光從遠處案上一支金釵掃過。
夜幕臨，皇城寂寂。
寒涼的晚風從她面上呼呼吹過，她脫去外罩的繁重的喜衣，只剩下一身舒適的薄衾。
凡事不破不立，她的心境竟觸底反彈，此刻似孩童般踮起腳尖碎步雀躍。
這灌體的舒適的風便是自由。
要不怎麽說她被囚西洲十年都不曾自殺呢，不過是有一顆異於常人的強大的心臟。
對她來說，兩世要經歷的東西太多了。
凡事不過講求一句“世事無常，隨緣順遂”。
霎時，一方厚重的絲帕捂住袁冬月的口鼻，她渾身一緊，瞪大了雙眼努力掙脫。
然而身後那人五指間的力道極大，她絲毫發不出任何聲響，只能被裹挾著拖走。
等她從昏迷中醒來，袁冬月驚異地發覺自己被蒙住了雙眼，在黑暗帶來的莫大的不安中，她立馬又意識到自己的兩只手被粗繩死死綁緊在一塊。
她努力地掙脫著，扭動著手指欲要解那繩子。
忽地，耳邊傳來輕細的腳步聲。
袁冬月頓了動作，怒問：“你是誰？”
那人不理，只是緩緩靠近的腳步聲驚起袁冬月一身冷汗。
“你要幹什麽！”
袁冬月心底猜測著，要麽是袁俞月派來的人，要麽是祁政的敵對政黨。
她這條命也真夠有人惦記的。
那人一只手扼住她兩只細小伶仃的手腕，將其桎梏得牢牢的。
“嘖。”袁冬月不滿地出聲，實在捏得她生疼。
“哎，幹嘛？”
措不及防地，她忽被拽著起身朝前走，兩只腳仿佛互相在打架，地面上滿是石子又或其餘未知的障礙，一不小心絆到了就要摔地上。
忽地她踢到前方門檻，疼得她腳尖一縮，然而那拽著她的力卻絲毫不慢下來，她只好趕忙擡起腳跨進去。
待她整個人跨入門檻的瞬間，後背猛地傳來“哐”的關門聲，連帶著一陣疾風吹進，她被嚇得不自主朝前跌去一步。
恰好撞上那人胸膛又被彈得後退半步。
袁冬月有些懵，然而此刻卻立馬反應過來。對面這人應該不急著要她的命。
透過清冷的月光，黑暗中，祁寒擡起手來，看手心一道烏黑的血口，緩緩扭眼，看向眼下袁冬月。
他擡手撫上她那頎長白皙的脖頸。
袁冬月一激靈，鼻間霎時漫來濃烈的血腥味。
此刻，她不再害怕。
僅是這麽一個動作，她便知對面是誰。
袁冬月下意識朝前大進一步，甚至想擡手去環住他的腰間。“殿、殿下。”
祁寒猛朝後一縮，“別亂動，我手裏有刀。”
祁寒顯然並未反應過來，他的語氣因長久不曾開口，在此刻卻顯得極其冷淡。
今夜，他奉了祁政的命令帶兵巡守皇城。不曾想恰好碰上落單的袁冬月，因此才命人不由分說地將她抓回秦王府。
袁冬月頓了頓手裏的動作，又將伸出的腳收回。
她的眼前一片漆黑，她不知祁寒要做什麽，此刻屋內極靜，然而氣氛卻有些怪異。
她決心試探一番，僅僅是小碎步朝他靠近一些。
“可、可以不站在這嗎？門口有些冷，我……”
祁寒垂著眸子，見她早把白日裏穿著的極重的霞帔脫下，此刻僅著一層單衣。
祁寒：“……”
他拽上她的手，一步一步地退後至屋子中央來。
袁冬月感受到手背一陣溫熱的濕潤，想來是從他傷口流下的血液。
在前世，他也曾如此。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
將自己的血塗抹在她的身上。
因為她不愛他，他只能通過這種方式發洩自己變態的占有欲。
如果真是如此，那麽，意味著他還愛她嗎？
袁冬月如此想著，心忽然跳得急了。
她是不常哭的，甚至是很堅強的，可為何此刻有了些淚意。
祁寒看著眼前美人，不禁撫上她的腰肢，寬大的手掌霎時包住了半邊。“皇嫂，好身段。”
袁冬月感到腰間一陣酥酥麻麻的暖意，不禁仰起頭來，雖然那一帶白紗蒙了她的眼睛，她卻好似透過那虛無看見了他的臉。
她緩緩埋頭，不自主擡起手來去摸索他的腰間，正觸上那衣帶，祁寒眉頭一皺，察覺到時，立馬狠狠地捏住她的手，絲毫不肯讓她動。
“你、”
“你憑什麽以為，你肯給，本王就會要？”
“你要像伺候他一樣，伺候本王麽？”
袁冬月聞言一楞，心尖像被極冰的水澆下。
如若不是愛她。
袁冬月：“……”
“我給你，你別殺我。”
祁寒聞言難忍心底怒氣，眼下袁冬月輕輕癟了嘴角，一副倔強的模樣讓他渾身忽地燥熱起來。
他會想殺她麽……縱使她動過此心他都從不曾有過！他二人之間竟相看兩厭到如此地步了麽……
祁寒實在氣得有些發抖。
到這個地步，竟還要為了活命來討好他麽……
他實在拿她沒辦法，只得咬緊牙。
……
“吻我。”祁寒忽開口。
袁冬月聞言心底一緊，二話不說便踮起腳尖來吻上他的唇。
那柔軟的身肢一旦掉入他懷中，他便一發不可收拾地瘋狂起來。他緊緊扶住她的後腦勺，忘情地深吻去，袁冬月的雙手抵在他的胸口間，他便將中央的手拿開，另一手箍住她的腰肢，讓那狹小炙熱的空間一點一點被貼滿。
他步步緊逼，直至走至一處美人榻邊，他這才緩緩松開了她。
待他睜開有些迷亂的眼眸，見眼前的她垂著頭，紛亂的發絲無不透著暧昧與羞怯，她的脖頸間不僅有他的血，還有他手指留下的紅印。二人渾身皆散發著不可言說的滾燙。
祁寒緩緩坐下，倚在美人榻的一角。
他心底的怒氣被這吻沖淡了不少，然而還遠遠不夠。
祁寒擡手，如玉般的手指撫過她臉龐，勾下那縷白紗，順著她的鼻子、嘴唇、下巴，沿著細潤的肌膚劃過脖頸，最終頓於她的鎖骨處。
入眼，典雅晦暗的寢屋，袁冬月認得這是在秦王府中。面前一張長形美人榻，祁寒倚坐著，冷白的月光映去他側身，他的臉色極冷，眼眶中卻泛幾點白光。
袁冬月不習慣見他如此冷淡的模樣，便垂下了眸子。手心因方才緊張而攥緊一片紗裙。
“上來。”他命令道。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
袁冬月先是一楞，隨後便明白了他的意思。
祁寒一動不動地倚靠著看她的動作，見她緊緊埋著頭，臉頰浮出連夜色都遮不住的紅暈，動作算不得利索，只因自己威逼著她，她才不得不褪去褥子與內襟。
之後，她這才顫著手去觸碰他的腰間，在黑暗中摸索了一會才尋著他的袴帶。
袁冬月偶爾也偷偷擡眸看他一眼，發覺他的臉色始終威冷著，沒有絲毫變化，心底便更緊張了。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
這會兒她終於爬上他身，兩腿間緊夾著他勁瘦的腰，跪在那木榻上。
窗外冷月溶溶，竹聲蕭蕭，室內的溫度卻緩緩爬高，在一切虛化的物景中，情欲悄無聲息地蔓延開，將二人緊緊浸溶，包裹。
她的發絲輕掃過他的胸膛，在一塊塊鼓張的肌肉間，眸光能覺察到條條深色褶皺的傷疤。
她雙腿打著顫，因緊張而發軟。
緋紅的臉蛋埋得緊，指尖順他的臂膀滑下，落入寬厚有力的掌心。十指緊緊相扣著，男人結實的氣力仿佛通過掌心分攤些予她，讓那酥軟的小臂此刻也能直挺起來。
庭外疾風忽卷，風聲蕭蕭，壓彎一片翠色篁竹，竹上鳥兒驚叫而飛。
風也憐香，轉而徐徐緩之，斑駁的竹影搖曳著，漸而緩直了柔細的身姿。
袁冬月咬緊嘴唇，久難尋進，渾身似洩了氣般酥軟，掌心已然浸出層層熱汗。
祁寒見她眼梢掛了淚珠。
“你不會？”
袁冬月：“……”
忘了自己重生了，這輩子還是處子之身。
“殿下……會嗎？”
祁寒臉色一暗，一言不發地站起身來將她橫身抱起，隨後走向那床榻去。
正彎腰欲將她放下時，他眼神一撇，發覺自己的蟒袍上好似染了一片暗色。
祁寒先拿過薄衾予她，隨後轉身去點燃了架子床旁一盞美人燈。四周忽亮堂了些，他驚覺不止自己的蟒袍，連同那美人榻上脫下的華白的衣褥也滿是鮮紅的血跡。
祁寒一楞，回眸看向她：“你、”
……
袁冬月已然換好一身幹凈的衣裳，靠坐在架子床一角，指尖捏一點湖色薄褥覆身，一動不動地看祁寒埋頭收拾這寢屋裏頭的血跡，
“今夜你便睡在這。外面有人守著，沒人能打擾你。”
袁冬月：“好。”
祁寒輕輕點頭，遂便離開屋子將門合上。
她瞇了瞇眼，看著他離開的背影，腦中全是他方才陰沈的臉色。
既沒討好他，還弄他一身血。
剛剛那個表情不是生氣了吧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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